釋《殷墟小屯村中村南甲骨》中的“岳”

王子揚 (首都師範大學甲骨文研究中心)

《殷墟小屯村中村南甲骨》[①]（以下簡稱《村中南》）第213號甲骨有如下之字：

村中南213

整理者釋文摹寫原形，並說：“，未識。”[②]

筆者認為此字當釋“岳”。[③]甲骨文“岳”字形體一般作“”、“”、“”、“”、“”、“”、“”、“”等形，[④]這是大家都熟悉的。其中歷組、歷無名間類、無名組卜辭有幾類寫法值得注意，形體作：

A1．合30419 合30420

A2．合30422 合30415

B1．屯324 合30418 合28258

B2．英2349 合30417 合30424 合30185 合34227

上揭所引形體，從辭例和字形上看，都是“岳”字無疑。A類形體顯然是在“”形基礎上演變而成，而“”又是在“”形上部添加“∨”形裝飾筆畫而成。“∨”形筆畫類比下部“”而發生類化，於是重疊變成A1。上下“”粘連變成A2。粘連的發生可能是刻手追求書寫便利和字形美觀，與其接連刻寫兩個“”形筆畫後拉出豎筆，不如先刻寫一個“”形就拉出豎筆，然後象刻寫“來”字上部那樣，使“”形筆畫分居豎筆左右。《合》30427是何組二類卜辭，其“岳”字作“”，看得更加顯豁。

爲了刻寫便利，無名組刻手索性把上部的“”形筆畫寫作倒三角形，跟“辛”字上部筆畫相同，這樣就演變為B類形體。把上面文字描述略加整理，可圖示如下：

——、——————、

歷組———歷無名間、無名組———無名組

可見，無名組卜辭“岳”字上部寫作楔形筆畫“”並不奇怪。有學者認為甲骨文“岳”上部作“”形者最早，其他各種形體皆由其演進而來，跟我們的理解不同。[⑤]

本文開頭所引《村中南》213號的“”，跟無名組B類形體特徵酷似，很可能也是“岳”字。嚴格比較“”跟B類寫法的“岳”，區別表現兩個地方，一是“”形筆畫，一是下部的偏旁“山”。豎筆兩側的“”形筆畫經常跟“∨”形筆畫通用，比如卜辭習見的“”，一般作“”、“”之形，有時也作“合1190”、“合26854”、“合22184”等形。[⑥]又如“釐”字，一般作“”、“”等形，然而也常見寫作“”、“”形者，等等。可見，“”形筆畫可以寫作“∨”，我們討論的“”字，豎筆兩側的“∨”就是“”形筆畫的省簡寫法。至於下部的“”，可以看作是“山”旁的綫條化寫法。《村中南》213含“”字那條卜辭稍殘，但同版另一條卜辭完整：

（1） 于河雨，<尞>[⑦]三，沉五牛。

“岳”經常跟“河”同版，構成選貞，從這個角度看，把“”釋為“岳”也是合適的。

甲骨文有如下之字：

合29384

《合集釋文》釋為“岳”，少有人信從。《新甲骨文編》、《甲骨文字編》皆當未識字處理。[⑧]此字下部當从“岳”，上部所从似“日”。無論怎樣，此字當以“岳”為主體，讀音應該跟“岳”相同。

《屯》2301有字作：

、

劉釗先生釋為“辛山”合文。[⑨]黃天樹師釋為“山”合文。[⑩]不知這個字跟“岳”是否同一個字。待考。

2012年8月14日

[①]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著：《殷墟小屯村中村南甲骨》（全兩冊），雲南人民出版社，2012年4月。

[②]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著：《殷墟小屯村中村南甲骨》第669頁，雲南人民出版社，2012年4月。

[③] 此字有多種釋法，多不可靠。詹鄞新先生曾經把它釋作“崋”（《華夏考》，《華東師範大學學報》第33卷第5期第3-9頁，2001年9月），頗可參考。本文暫從釋“岳”說。

[④] 關於“岳”字形體，請參看李宗焜先生《甲骨文字編》第445-450頁，中華書局，2012年3月。

[⑤] 詹鄞新：《華夏考》，《華東師範大學學報》第33卷第5期第3-9頁，2001年9月。雖然詹先生對“岳”字形體先後演進的序列跟我們不同，但並不影響詹文的觀點。

[⑥] 更多形體參看李宗焜先生《甲骨文字編》第534-535頁，中華書局，2012年3月。

[⑦] 筆者懷疑第二個“”乃“尞”之誤刻。《合》14536辭曰：“辛[□卜，□]貞：河，尞五小，沉五牛，卯五牛，宜。” 可與本辭對比。

[⑧] 劉釗、洪颺、張新俊編纂：《新甲骨文編》第909頁，福建人民出版社，2009年5月；李宗焜：《甲骨文字編》第450頁，中華書局，2012年3月。

[⑨] 劉釗：《古文字構形學》第55-56頁，福建人民出版社，2006年1月。

[⑩] 黃天樹：《殷墟甲骨文中的“變形聲化”》，《中國文字學報》第三輯，第16頁，商務印書館，2010年11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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