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村中南》319補釋

孫亞冰 (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所)

《村中南》319是一版內容較多且非常重要的龜腹甲卜辭，《村中南·釋文》及之前發表的《殷墟近出刻辭甲骨選釋》都釋為16條卜辭，筆者曾對《村中南》319釋文做過校正（《讀<殷墟近出刻辭甲骨選釋>劄記》，2010年9月17日發表在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所先秦室網站上），今據照片、拓本對釋文再做些補充：

一、第12、14辭應合併為一條辭，這一點在《讀<殷墟近出刻辭甲骨選釋>劄記》一文中已指出，但“祖乙”上面的那個字，一直未釋，《村中南·釋文》亦空缺，今據照片、拓本可以看出這個字就是“”字，該形曾出現在師組卜辭《合集》21242、《合補》6875中[1]，為人名，作為人名，他很可能就是賓組的貞人“”，此字釋作“古”。第12+14辭的釋文是：

癸酉卜：即祊上甲屯。用，甲戌。关上甲、大乙、光大丁、爭大甲、古祖乙。三

“用，甲戌”是用辭，“关上甲、大乙、光大丁、爭大甲、古祖乙”則是對用辭的補充，這條卜辭說明經過多次對時間、祭祀對象的選貞後，最終于“甲戌”日殺伐侯屯，並祭祀了“上甲、大乙、大丁、大甲、祖乙”五示。

《村中南·釋文》之所以把它分為兩條卜辭，是因為“关上甲、大乙、光大丁、爭大甲、古祖乙”刻在“癸酉卜：即祊上甲屯。用，甲戌”的左邊，我們認為這種情況的形成與契刻空間不足有關，按照正常的行款走向，“用甲戌”的右邊已接近甲橋邊緣，沒有契刻空間了，所以刻手才把剩餘的卜辭刻在左邊。這種因契刻空間不足，轉而另刻的現象在卜辭中較為常見，如《合集》199（典賓類）、20171（師歷間類）、22324（婦女類卜辭，即甲種子卜辭，又見於其成套腹甲《補編》6714）、27146（何二類）、28011（何二類）、28471（何二類）、32053（歷草體類）、32193（師歷間類）、33225（歷二類）、《殷拾》13.1+13.3[2]（歷二類）、《屯南》1104（歷二類）、2567（歷二類）、3764（歷二類）、《懷特》1559（歷草體類）等，《花東》也有。這裡僅以其中兩例做說明，《合集》20171（師歷間類，下圖左）是牛肩胛骨，兩個“在旬，二月”按正常行款當刻在卜辭左邊，但左邊已到骨邊，契刻空間局促，故轉而另刻在卜辭右邊；《合集》28471（何二類，下圖右）是龜的右前甲，“來亡災”按正常行款當刻在卜辭右邊，但右邊也到了邊緣，契刻空間不足，故轉至左邊另刻。

二、第8、15辭也應合併為一辭，釋文作：

辛未卜：屯□上甲、大乙、大丁、大甲、祖乙。三

《村中南·釋文》把它分為兩辭的原因和第12+14辭相同。不同的是，“辛未卜：屯”的右邊不是邊緣，而是其他卜兆，刻手爲了避開這些卜兆，所以才把餘下的卜辭“□上甲、大乙、大丁、大甲、祖乙”刻在左邊靠近千里路的地方。

第8+15辭與第9辭“辛未卜：于九示屯。不。三”是選貞卜辭，第8+15辭是問是否屯于上甲、大乙、大丁、大甲、祖乙五示。

三、第1、5辭當合併為一辭，這一點在《讀<殷墟近出刻辭甲骨選釋>劄記》中也說過，但文中視“己巳甘來”為命辭，現在看來并不恰當。因為與這條卜辭構成正反對貞是“弜竟□”[3]，說明“彝，、行竟入”才是命辭，“己巳甘來”可能是驗辭或用辭。第1+5辭釋作：

戊辰卜：彝，、行竟入。己巳甘來。三月。三

總結上述及《讀<殷墟近出刻辭甲骨選釋>劄記》一文，《村中南》319共有13條卜辭（重新編號）：

（1）戊辰卜：彝，、行竟入。己巳甘來。三月。三

（2）弜竟□。三

（3）戊辰：啟□。

（4）不啟。一

（5）辛未卜：辛屯。不。

（6）辛未卜：今日辛屯。

（7）于壬屯。不。三

（8）辛未卜：于癸。一

（9）辛未卜：屯□上甲、大乙、大丁、大甲、祖乙。三

（10）辛未卜：于九示屯。不。三

（11）癸酉卜：即祊上甲屯。用，甲戌。关上甲、大乙、光大丁、爭大甲、古祖乙。三

（12）癸酉卜：即宗屯。

（13）乙亥卜：□五廿五，五示卌六，四示，三示[三]，四示二九。

《村中南》319與《合集》32187（師歷間類）、《合補》10481+《合集》34113（師歷間類）、《屯南》2534（歷一類）是同事異卜。從“戌”、“用”字的寫法看，《村中南》319當屬師歷間類卜辭。下面根據占卜時間將這四版卜辭試做排譜：

通過排譜可看出，商王對這件非常重視，從壬戌日就開始反復卜問用侯屯的時間、天氣和祭祀對象，一直到癸酉日才確定于甲戌日誅殺侯屯、祭祀上甲等五示，中間相隔了11天。

關於“侯屯”或“屯”，有說“屯”是國名，“侯屯”即“屯侯”；有說“屯”是人名，“侯屯”是名字叫屯的侯[5]。最近蔡哲茂先生提出新說，他認為“侯屯”的意思是侯帶來的屯，屯為多個人[6]。賓組卜辭有“多屯”、“二屯”，常被殺伐用於祭祀祖先或神祇，所以“屯”可能與“羌”一樣是族名或國名，“侯屯”恐怕還是應當理解為“屯侯”。《合集》32187、《合補》10481+《合集》34113、《屯南》2534以及《村中南》319，都只說“屯”，從不說“多屯”或“若干屯”，就是因為此“屯”為“侯屯”或“屯侯”的簡稱，只此一人。

附記：《村中南》366+459（劉一曼綴）中的459版，《村中南》釋文的第1、2辭應合併為一辭，釋作：

己亥卜：庚子燎于門羊、白豕，雨。

“雨”也是因為卜辭的右邊有其他卜兆，而被另刻在卜辭的左邊。

[1] 這兩版可能為一版之折。

[2] 參孫亞冰：《<甲骨文集錦>校勘記》，《雲間朱孔陽藏戩壽堂殷虛文字舊搨》，綫裝書局2009年12月版。《殷拾》為《殷虛文字拾補》的簡稱，《殷拾》13.1+13.3與《合集》33225為成套卜辭。

[3] 《合集》35224“弜竟□”的字體、位置與《村中南》類似，二者或為同文。這兩個“弜竟”後也可能沒有缺文。

[4]從這條卜辭的刻寫情況看，它顯然是在“癸亥卜乙丑用侯屯”和“不易日”刻完以後才刻的，所以契刻空間小，刻辭相對集中，由此推測，這條卜辭以及骨頭左下角的“于甲戌用屯”、“于用”都在癸亥日貞卜的，而《屯南》2534的“用屯甲戌”、“[于]來乙亥用屯”的卜日也正好在癸亥，證明它們的貞卜時間確在癸亥。《合補》10481+《合集》34113情況可以類推。

[5] 相關論述參蔡哲茂：《殷卜辭“用侯屯”辨》，《甲骨文與殷商史》（新二輯）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。

[6] 蔡哲茂：《殷卜辭“用侯屯”辨》。

孫亞冰20121015《<村中南>319補釋》.do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