跋殷虛栔文“乙未肜系品”

楊坤（上海市）

殷虛栔文“乙未肜系品”云云，由王觀堂、董彥堂相繼綴成[1]。其文雖簡，然可與《殷本紀》等互為發明，洵為殷栔劇跡。品者等差，謂諸王其號之後十、七、三也。大庚為七，僅一見，姑置而不論。

十者，上甲、大乙、大丁、大甲；三者，諸報、示，小甲。李學勤先生據林宏明博士所綴小屯南地甲骨，以補“乙未肜系品”其辭。則十者復有祖乙，三者復有陽甲。

陳夢家先生嘗言：“‘大庚七’後似是‘小甲’合文，但小甲非直系，何以列入，今暫不為釋”[2]。其所疑者，蓋上甲、諸報、諸示、大乙、大丁、大甲、大庚，皆系嗣之君。兄弟相及者，若外丙、中壬、沃丁，皆不錄。而小甲與其弟大戊同為大庚之子，小甲錄於此者曷？按《殷本紀》小甲弟雍己之世，“殷道衰，諸侯或不至”；雍己弟大戊世，“殷復興，諸侯歸之，故稱中宗”。《無逸》周公曰“昔在殷王中宗”，孔安國、鄭玄俱以為大戊。揆諸同辭，則上甲至示癸為一宗，大乙至小甲為一宗。大戊為大庚叔子，故別起一宗，其事適與王跡相比。林氏所綴，雖不見大戊品數，然准之卜辭十示，亦宜為十。

“乙未”其辭，小甲、祖乙間，其王號斷爛。吳其昌據其殘劃，斷為河亶甲，其品為三。曷者？以其世“復衰”也。按祖乙之世殷復興，以“乙未”辭例准之，可知祖乙又別起一宗。《古今人表》以祖乙為河亶甲弟，同為中丁子，王觀堂从之。以之類小甲、大戊，故其說似是。

據“乙未”與林氏所綴行款推測，祖乙之後，當有祖辛、祖丁。《殷本紀》云陽甲之世殷衰，而陽甲弟盤庚，“殷道復興，諸侯來朝”。則陽甲錄入系嗣，頗與“乙未”辭例相啎。且《通典》引贺循议，以盘庚不序阳甲之庙，是阳甲无庙祀[3]。然《無逸》以武丁為高宗，是其又別起一宗。則盤庚雖為遷都明王，猶未為別宗之首，故亦不在十示之列。李學勤先生據林氏綴合殘劃，推測右行“三”上王號天干為“甲”、“庚”或“辛”。以行款、間距度之，“三”其上王號，宜為盤庚或小辛。以其品數為三，小辛可能性較大。然其世殷復衰，又《古今人表》以小辛為盤庚子，故猶存疑。若為盤庚，則其下之父，恐為武丁之父小乙。此合於李學勤先生對“乙未”文辭字體風格之判斷，亦同於李先生對林氏綴合之復原。

《書序》以《高宗肜日》為武丁祭成湯云云，《殷本紀》以其為祖己述先王武丁之德於祖庚。其說雖異，然“典祀豐於昵”者，是武丁所為，則無疑矣。按孫星衍云：“四親廟最近為父廟，故稱之為昵”[4]。則林氏所綴父乙品數，當復原為十。小乙非明王，然其品上侔，故祖己有訓於武丁。

余近日見上博、清華竹書之“舌”字，遂思及於“繇”字，復及於“門繇”、“總”字，終及於殷栔“乙未肜系品”之辭。參讀諸家舊說，偶有坐井之見。時乙未端午，於松江偷來橋之畔。

[1] 李學勤《一版新綴卜辭與商王世系》，《文物》2005年第2期。

[2] 陳夢家《殷虛卜辭綜述》第374頁，中華書局，1992年。

[3] 孫星衍《尚書今古文注疏》卷七，中華書局，1986年，第246頁。

[4] 孫星衍《尚書今古文注疏》卷七，中華書局，1986年，第245頁。